程时脑筋过了几转，就明白了王氏的意思。</p>

自己穿着小厮的衣服，却有着大家少爷的贵傲，再加上蔡思齐的表现，只怕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与蔡思齐不过是少爷们之间的恩怨纠纷――他可都是收着力道的，连那小子的脸都没有碰，尽往他身上皮肉厚实的地方招呼拳头。</p>

这点把戏看穿了，哪里还会有人出头！</p>

贸贸然得罪一个不明身世的公子哥，不如将问题交给主子自己去考虑。</p>

所以他被人尾随着回了家，摸清了来路还洋洋得意！</p>

王氏知他已想明白了，但程时的性子她太清楚，若不彻底把真相撕得血淋淋，他就不会真正放在心上。</p>

“你祖父看重你，你也自恃甚高，觉得几个兄弟都不如你。我且问你，你大哥二哥如今都已是举人，你呢？你只是个贡生，还是托得家族荫蒙。你可敢说三年后定然考个举人回来？”</p>

程时不敢。</p>

他对经史子集兴致缺缺，却热衷于军事兵法。</p>

王氏仿佛知道儿子在想什么：</p>

“姑且不说学问。你跟着老爷子，受他老人家许多教导。可你昨日办的那叫什么事？什么叫谋定而后动，什么叫兵不血刃，什么叫全身而退？我只看到贸然行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昏招频出！</p>

你还敢大言不惭说要随你三叔上阵杀敌，你连斥候都做不了！我虽不曾打过仗，却也知道战场上要活下来、要打胜仗，可不是比谁人多、谁功夫好。你干蠢事也就罢了，偏还不自知，你说昨日那一顿打可曾冤枉了你！”</p>

不冤枉，确实不冤枉。</p>

话说至此，连程曦都摸清来龙去脉了。</p>

她暗暗琢磨，母亲对十二岁的四哥，会不会要求太高了些……至少四哥还知道隐晦一下，换身装束去干坏事，总比顶着程府的名号大摇大摆打上门好吧？</p>

就听王氏接着就说道：</p>

“你还不如大摇大摆地上门，还落个行事光明磊落。”</p>

程曦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长大了小嘴。</p>

“……你可知，那蔡府管事来之前，已然去过了李府，妥妥贴贴地备了礼品奉上名帖向李家做足了赔礼姿态。”王氏看着程时，“人家可是连你为何生事都摸了个一清二楚，并把事给做圆满了，才上的咱们家门――这才是经过思虑后做的事！你直接打了便也打了，好歹还算师出有名，蔡府看着你祖父的面子忍下来，也是他们理亏在先。如今么……”</p>

王氏冷笑，不再说下去，但程曦和程时都听懂了。</p>

如今蔡府在安抚了李家后，又上门言辞诚恳地对程时“感谢”了一番，再三对自家管教不严之过自省悔之，并将此事瞒了下来――既做足了姿态保全名声，还逼得程家必须承了这份情。</p>

算上被王氏打了一顿的帐，程时做了好大一笔亏本买卖！</p>

王氏见程曦虽年幼，却也一副若有所思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去看程时，见儿子没了平日的意气奋发，一副萎顿泄气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复又压了下去。</p>

程时不是长子，又不是走科举的料。若不从小磨练，日后如何自撑门庭？</p>

况且他自八岁起便心心念念想着从军出征，倘若日后真的走上这条路……这点挫磨都经不起，如何经历眨眼生死的战争，那可是真正的人间炼狱！</p>

她平和下心绪，对程时说道：</p>

“你好自思量，什么时候想通透了，什么时候再出门，省得尽给家里惹事。”</p>

那也得他身上的伤好了才行。</p>

程曦偷偷地笑。</p>

谁知程时却突然双眼发亮，看向王氏道：</p>

“母亲，若是我昨日能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或是让蔡家吃下哑巴亏不敢上门，那顿打您是不是就免了？”</p>

王氏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p>

“那顿打，只是替你妹妹出气而已。”</p>

……</p>

程时与程曦不约而同地在心中腹诽道，好吧，您高兴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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