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原恩静坐着，没有再说什么。</p>

一时间，屋内只闻程钦缓慢沉重的脚步。</p>

炉中的水又沸了两道后，程钦才站定身，看着长子沉声问道：</p>

“调任的事，你有何打算？”</p>

程原恩想了想，道：</p>

“京中的水太混，此时不宜回来。若继续留任江浙福建那一带，只怕不与他们一道入股，他们是睡不安稳的。若能调任，最好是去两湖，若不然四川也行。”</p>

程钦点头，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p>

两湖是米粮重省，这次赋税新政却没有波及到，而四川虽边境有匪患，但几处铁矿却刚被朝廷收归――这几个地方至少几年内都是安稳容易出政绩的。</p>

但江浙一带是外放官员削尖脑袋想挤进去的地方，若不是调回京城，调去哪里都是变相的贬职。</p>

程钦皱眉，道：</p>

“此事要不让人起疑，却有些麻烦。”</p>

程原恩为他倒了一盏茶，说道：</p>

“倒也不难。今年新政后，徽州有几家粮行开始在暗地联手压价，米价几乎腰斩。有几个县的佃农将一年的粮食全缴了也不够，便跪在衙门请意。我让衙门暂按米粮斤数收了，虽卖出去稍微高一些，到底比核交的银子要短缺……胡宗元想着法子，从别的府给匀过来抹平了。”</p>

上缴朝廷的税银，是按省核算的。</p>

程原恩这样，算不上政绩出了大问题，最多就是个执行不力。</p>

但若有人抓着这一点要在今年大考上做文章，也是可以的。</p>

程钦想了想：</p>

“此事可行。你何时进宫？”</p>

程原恩道：“折子昨日便递进宫了，等消息大概就这两日吧。”</p>

臣子回京按规矩要先进宫面圣，才可以四处走动。皇帝未召见前，是不能出家门的。</p>

程钦走到桌案后，提笔书写。</p>

“你出宫后，拿我的拜帖去一趟贺林府上。”</p>

贺林是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也是淮青党一系。</p>

昭和帝如今和林涪正在角力，淮青一系被打压后重见希望，但凡有机会便要扑身反咬一口。</p>

如今内阁中有四人，除首辅林涪外，次辅陈敬之年事已高，只待致仕养老。排位第三的郭懋是淮青党人，排最后的岑宪如今还没有什么话语权。</p>

程原恩往贺林处走动，贺林必会帮他去郭懋处说项。</p>

而郭懋支持的人，林涪必会打压。</p>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淮青党争取一番，林党也不见得个个都能压下去。</p>

只是程原恩偏偏在昭和帝大力推行的新政执行之初犯了这样的错，林涪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p>

程原恩立时便想通了此中关键。</p>

“此法甚好，只是……胡宗元定会瞒下我的事。”</p>

程钦闻言，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p>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找人将此事传到林党地方。”</p>

第二日，程原恩奉旨入宫面圣。出宫后，他回府换上一身便装，执帖去了贺府。</p>

而程钦则唤来林备，将一封信交给他。</p>

林备掩人耳目，悄悄去了英国公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