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钦虽已致仕，但当年隆庆帝的“虎狼军”八大将军望不可小觑，不少边陲重将都是当年跟着程钦出生入死的同袍。而程原定军功渐累，晋升大同指挥使，孟氏的父亲孟擢又任辽东卫都指挥使，再加上大将军敏先光等诸多关系，程家可谓在武将一系中举足轻重。</p>

而程原恩时任正三品户部侍郎，虽还未入阁，但却与张止芳、罗汝坤等人同进同退，文臣一脉也已渗侵六部。</p>

娶了威远侯府唯一的掌上明珠程曦，当真可谓是文臣武将同时增势！</p>

――莫怪道宁王前世费尽心机。</p>

这么一想，程曦反倒有些释然了。</p>

有野心的男人行事无耻是很常见的，怪只怪自己没脑子，害了家人。</p>

她忽然升起一股忧虑。</p>

再过几年，自己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要怎么躲开才行呢？</p>

书房的门帘忽然一动。</p>

程曦忙回神凝目望去。</p>

有人一手撩起帘子，眉目被遮挡住，看身形应是老爷子程钦。随后另有一人走了出来，瞧着年约四十，身形微瘦，背对着程曦看不清面貌。</p>

这应该就是刘敞。</p>

只见刘敞几步走下台矶，转身朝程钦拱手作揖。程钦自帘后信步走出来，负手与身后，与他交谈了几句。</p>

态度很随和。</p>

而后程钦做了送客的手势，守在院门的宝墨便走上前去。刘敞又朝程钦一拱手，转身由宝墨领路出府去了。</p>

程钦收起面上神色，站在台矶上注视了一会，转身回屋。</p>

程曦便下楼去。</p>

她撩起竹帘进屋，见程钦站在书桌桌案后，正对着一幅铺开的卷轴沉思。南面窗台边有两张黄梨木圈背椅，中间的高脚桌几上摆着两盏茶盅。</p>

竹帘放下时碰到门框发出轻轻的声响，惊动了程钦。</p>

他抬头见是程曦，皱着的眉目便舒展开来，笑道：</p>

“怎么，今日没去洛秋馆？”</p>

通常这时候，程曦都在闻川处上课。</p>

她皱了皱鼻子，道：</p>

“先生最近在让小十背三字经，又要教岚哥儿认字，这俩小子闹腾的厉害，快要把洛秋馆的屋顶给掀了，吵得我头疼！”</p>

十爷程晔是孟氏的幼子，今年六岁，岚哥儿是大爷程昭的长子，今年五岁。</p>

叔侄俩一道启蒙，一道上课，一道调皮捣蛋。</p>

洛秋馆里整天鸡飞狗跳的。</p>

程钦听了大笑。</p>

程曦走到桌案旁，支肘俯身凑过去看那卷轴――是一副字画，瞧着像是名家手笔。</p>

她暗生警觉。</p>

祖父致仕后，这几年对外作出一副喜爱上字画书法的样子，瞧着当真像个闲散侯爷。</p>

这字画只怕是刘敞弄来投其所好的。</p>

“方才宝墨说您屋里有客，我就躲去了书阁。”程曦一面抚着字画，一面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人是谁呀？这是他带来的字画吗？”</p>

程钦闻言一笑，没回答程曦的问题。</p>

他随手一拨画轴，卷起了字画：</p>

“小九儿，前段日子给你的《四方地志》看到哪儿了，可曾看到湖广鄂州那一段？”</p>

程曦点头，笑道：“看到了，那是咱们祖家。”</p>

程钦在太师椅上坐下，靠着椅背随口道：</p>

“哦？写得如何，觉得有趣吗？……想不想跟祖父去鄂州瞧瞧？”</p>

程曦一怔，继而睁大眼。</p>

祖父……是想带她一道回鄂州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