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潜满腔的怒气就这么被她哭完了。</p>

他见过程曦笑靥如花的样子，见过她娇气小性的样子，见过她睿智机敏的样子，也见过她迷糊呆萌的样子。</p>

却从来没见过这样哭得眼睛鼻子通红、像孩子一般委屈的程曦。</p>

容潜望着她无语。</p>

程曦狠狠将情绪发泄了一通，总算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容潜还坐在马上。</p>

她脸上挂着泪痕，尴尬地咳了一声，道：</p>

“那什么……咱们还要继续逃吗？”</p>

容潜看了她一会，确认她当真不哭了，才开口道：</p>

“再跑下去只怕马会受不住，这里有土墙挡风，今夜先在此休息。”</p>

语气清淡平稳，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水波不惊的模样。</p>

他说着翻身下马，朝程曦伸出手。</p>

程曦搭着他的胳膊跳下来，谁知脚一软差点朝他跪下去。</p>

容潜一把扶住她，不禁皱了皱眉。</p>

程曦觉得简直太丢脸了！</p>

自己这副窝囊样若是让道真知道，还不得笑上好几年？</p>

她脸上泪痕犹自未干，却又忽然露出满满的不高兴来。</p>

容潜被她这一会一个情绪搞得莫名其妙。</p>

他解下身上的黑色毛皮大麾将程曦裹起来，目光触及她挂在衣襟前的狼牙，不禁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p>

程曦双手紧紧拽着大麾，仍能感觉到容潜留下的余温。</p>

她抬头看他，吸着鼻子问道：</p>

“你没有这个，晚上会不会冻死？”</p>

容潜收回目光，指了指不远一处围墙的角落，淡淡道：</p>

“你去那里待着。”</p>

程曦忙听话的裹着大麾拖着脚步走到墙角里，靠墙席地坐下蜷缩起来。</p>

容潜牵着马跟过去，自马鞍下取出一块叠起的布料。他将布料抖开，程曦借着月光看去，见是一块薄薄的羊毛毡毯。</p>

容潜在程曦不远处坐下，将毡毯盖上，靠着土墙闭上眼休息。</p>

马儿打着响鼻屈起四蹄，挨着容潜趴在地上。</p>

程曦不由悄悄打量容潜。</p>

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更显棱角分明，闭上的眼睑遮住了他漆黑的眸子，将先前那股肃杀之气也通通藏起。</p>

程曦这才开始细想方才发生的事。</p>

容潜明明两次看到同伴发出的信号，却带着自己一路背道而驰，程曦猜他是为了救自己。</p>

那些人黑衣蒙面，四处追杀逃散的人，可见并不为财，而是为了不留活口！</p>

容潜带着十余人马，深夜于茫茫荒漠中将一支商队足足三四十人屠杀殆尽……是为什么？</p>

她想起那年乞巧节，在保康县花灯河畔见到的少年，不禁怀疑――这次屠杀，与城阳王有关吗？</p>

程曦又想起方才容潜失态朝自己低吼。</p>

她从没见过容潜这副盛怒的模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妨碍了他？</p>

程曦迷迷糊糊的胡乱想着，终于抵挡不住浓浓困倦袭来，沉沉的睡去。</p>

待到第二日程曦被饿醒时，天已然大亮。</p>

她低头见身上盖着容潜的毡毯，左右环顾却不见人影，心中一惊。</p>

他又走了？！</p>

程曦猛地站起身朝外跑，没跑几步眼前却忽然一阵晕眩，一头就要栽倒下去。</p>

一双手自身后托住她，程曦听到耳边响起容潜略带微怒的声音：</p>

“你乱跑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