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玘想，兴许是父王顾虑容潜身份，想待时机成熟些呢？</p>

况且父王居北地为王，若是自己与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联姻，只怕立时就要遭皇帝忌讳。</p>

但嫁与容潜就不同了，不仅亲上加姻，还能与皇帝的关系更近厚一些……</p>

她望着花园中铺种开来的一地灿黄连翘整整出神，实在找不出城阳王有什么理由不赞成她与容潜成婚。</p>

何琨一眼便看出何玘是怎么想的。</p>

不止是她，便是老夫人与城阳王妃也不明白，这些年为了此事颇有微词。</p>

何琨却以为，倘若父王当真没有打算，只怕何玘如今连孩子都能生下了。</p>

他信步闲庭，缓缓拨开一丛垂柳枝，道：</p>

“你要知道，晏行的身份放在那儿，他迟早都是要回京承爵的。”</p>

何玘面上白了白。</p>

花园深处响起了仙鹤嘹亮的鸣叫。</p>

她扭过头看着远处：</p>

“可是表哥一点也不稀罕那个爵位……这里不好吗？花树鸟兽，王府不都有吗？这儿天高地阔、纵驰无疆，父王说，表哥天生就该是马背上的人。”</p>

何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p>

开阔的花园漫漫延伸望不到墙垣，满园绿荫盎然、点点花骨争相冒尖，假山丛丛、白玉铺石，随处挂在枝桠上的鸟笼，与这声声鹤鸣呼应……确然一副豪庭景象。</p>

更莫论沙湖别院中建造的亭台楼宇、蓄养的各种珍花灵兽。</p>

在这黄沙漫天的北境边城，城阳王府的奢华让人觉得就如海市蜃楼一般。</p>

然而何琨与别人不一样。</p>

自从十二岁那年跟随祖母去了一趟京城后，他便再也无法忘记自己见过的盛世繁荣。</p>

当兄长坐在王府花园里闲读圣书时，何琨早已带着自己的十二亲卫踏遍大越山河，看尽人间百态；当兄长在护卫的簇拥下纵马狩猎时，他早已与容潜一道并战杀敌，用冰冷的刀刃划出滚烫鲜血。</p>

何琨游过笙歌不休的秦淮河，也登过五岳之首的泰山顶，在岳阳楼上见过秋水长天，也在北戴河边观过群鹤起舞。</p>

这占地辽阔的城阳王府是奢华，乾纲独断的北境是恣意顺心，但是父王当真满足了吗？</p>

如果是他，就远远不满足。</p>

何琨淡淡一笑，道：</p>

“阿玘，你不曾见过真正的盛世河山，那是不一样的。”</p>

何玘却定定地望着他，道：</p>

“即便京城再盛荣，于表哥而言也不过是个牢笼罢了。”</p>

牢笼吗？</p>

那是弱者的视野，何琨相信像他和容潜这种人，没有一处会是牢笼。</p>

他见何玘听不进去，便不再多言，只笑道：</p>

“晏行性子寡淡，对你也未见多有关怀，你堂堂郡主又何必执迷呢。”</p>

这话有些伤人，何玘浅浅一笑，道：</p>

“他自小便是这性子，对谁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又不是独独对我……二哥你成婚前都不曾见过二嫂，如今不也对她敬重有加吗？”</p>

何琨神色莫名，望着她不言语。</p>

何玘觉得话不投机，不想继续说下去：</p>

“这仙鹤太吵，不看也罢……我回去了。”</p>

说罢带着一众丫鬟转身离去。</p>

何琨望着她背影，不由轻笑。</p>

……对谁都一样吗？</p>

只怕不见得。</p>

他招来身后侍卫上前，漫不经心道：</p>

“你去查探一番，看那几日甘州城可曾有哪家丢了官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