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俗气地想，这得值多少钱呀……</p>

就见程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茶盏放回桌案上，诚意夸道：</p>

“熙元，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这般见多识广，我先前可是连听都不曾听说过！”</p>

王骞闻言微微一笑，微扬流袖，放下手中茶盏道：</p>

“少时读到‘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多年来便一直存了分好奇。方才见这茶具胎色罕有，才有冒昧一问。今日托了侯爷之福，竟有幸见着这传说中的秘色瓷，实乃熙元……”</p>

他目光转过，不意撞上程曦直直打量自己的眼神，差点咬到舌头：</p>

“咳，荣、荣幸……”</p>

程曦眯起眼。</p>

这小子，原来当真是个能说会道的，还深谙迎捧之巧――哪里是什么老实木讷的书呆！</p>

*</p>

程钦并未在庆阳多做停留，便择日启程前往太原。</p>

一路上，王骞让随从执他名帖先行打点。凭着王骞如今的声望，程钦等每到一处立时便有名流俊士倒屣迎之。</p>

王骞隐去程钦身份不表，只对人宣称是他长辈。别人见王骞对程钦恭敬有加，便更是打点起十二分周到来款待。</p>

王骞顾忌程钦年事已高，每有诚枕之邀均为他一一推去，只拉着程晖出席。</p>

射覆投壶、曲水流觞，这些本是程晖及不习惯的。</p>

但王骞逢宴从不吟诗作文或闲赋山水，只围着程晖擅长的话题阔谈，众人自也随他而论，竟从未让程晖感到一丝不自在。</p>

程晖年少时在学堂见多了恃才傲物之人，如今见王骞既没有世家子弟的矜骄，也不见名流才子的清傲，不由大为欣赏。</p>

他便私下同程钦和程曦夸赞道：</p>

“……熙元为人，当真不错！”</p>

程曦想，难怪王骞会成为王家这一代中最为瞩目的一个，她原先当他只是学问好，才情高罢了。</p>

程钦正在罗汉床的小几上打棋谱，闻言笑道：</p>

“若没有几代积累，如何能叫做世家传承？”他看了程曦一眼，道，“但和初你去了王家也不用太过拘束，只要做到谦虚懂理，行止有度，其余做你自己便是。”</p>

这是怕程曦自卑拘谨。</p>

程曦很是感动，嬉皮笑脸地凑去程钦身边打诨道：</p>

“您放心，绝不会给您丢脸！再者不是还有母亲在吗？”</p>

听王骞说，王氏已于半个月前就到了太原。</p>

程曦又问道：</p>

“祖父，待我到了太原后，您就直接回鄂州了吗？”</p>

程钦看着棋盘，落下一子，道：</p>

“不，老夫回京。”他一顿，看了程曦一眼，“有些事要与你父亲相商。”</p>

程曦心中一跳，暗猜应该与北境有关。</p>

祖父此番提前回京，也不知将来的事会发生什么改变。但自从林涪一党提前覆灭，继而父亲提前回京入六部、程时调任甘肃、程钦远赴西北……这一系轨迹的改变，让程曦早已不敢抱着从前的记忆安枕无忧。</p>

她心事重重地回自己屋子，却在院中遇到了王骞。</p>

“骞表哥，”程曦与他见礼，随口问道，“你来找祖父？”</p>

王骞看着程曦微微点头，怔怔道：</p>

“我……我来陪侯爷下棋。”</p>

程曦看着眼前束手束脚的王骞，全然想不出程晖形容下他在别人面前洒脱写意的模样。</p>

她不由朝王骞脸上望去，王骞却避开了她的目光。</p>

程曦忽然顿悟了。</p>

原来王骞从前并非瞧不起自己……他只是不擅同女孩打交道而已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