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潜从善如流，与何琨一道转身上马回王府。</p>

他二人一身尘土，在王城内府分道。</p>

容潜回到自己院子，将马鞭丢给守在院外的护卫，进屋后有另一名护卫捧了簇新更换的衣衫来。</p>

容潜解开腰带与缚手，却见那护卫自怀中摸出一张用火漆封住的卷纸递给他，道：</p>

“裴领队来的消息，下午刚到！”</p>

容潜闻言停下更衣，一把取过卷纸打开漆封。</p>

……三月廿一至平阳，遇表兄，同行。别侯于交城，遣医归，同兄共往阳曲。一路安泰。未知新卫何如？驯否？诚否？忠否？霖切切之思主安……</p>

裴霖后面那些关于新护卫的担忧，和长篇大论说自己思归之心的话，容潜只扫了一眼。</p>

他的目光落在“同兄共往”和“一路安泰”上，停留片刻，而后抬头看向案上烛灯。</p>

护卫立刻上前将灯点起。</p>

容潜就着烛火将纸烧成烬，继而换上一袭靛蓝交领锦袍，腰束玉带，略略擦了把脸便去了北苑前殿。</p>

殿内已然烛火辉煌、歌舞笙箫。</p>

三十余名乐师排坐于殿内东侧的浮雕白虎殿柱间，吹拉拨弹出畅和悠扬的龟兹乐。</p>

殿内舞池中，十二名西域舞娘随乐起舞，藕臂款摆，水腰丰臀扭动出艳艳风情。</p>

殿上九级白玉阶后置有一张五尺见方的镶金玉楠木椅，其上高坐一人，正倚靠扶手把玩着一只白玉酒盏，漫不经心地看着池中歌舞。</p>

容潜面无表情自两旁众席前走过，来到白玉阶下朝殿上之人见礼：</p>

“王爷。”</p>

那人容貌威仪，下颌方毅，目光极为深邃。一身褐金白虎祥云缂丝袍随意披挂着，露出内里束玉带的琥珀色暗纹锦袍，身形精健，未见丝毫疲赘。</p>

正是北境之主，城阳王何禛。</p>

何禛看着容潜，面露笑意：</p>

“来了？”他缓缓道，语音低沉，“你的老对手可等了半日了。”</p>

容潜闻言回过身，看向西殿一排桌几后的众人。西首座上之人年约五十，虎目炯炯，正是宁夏镇总兵官、征西将军李承宗。</p>

“李总兵。”</p>

容潜略一拱手，李承宗笑着点头。</p>

就见李承宗相隔一座之人忽然站起身，却是个熊背虎躯的黑脸虬髯汉子。那人一手拎两坛子酒，往桌案上重重一放，朝容潜大声道：</p>

“容小子，今日俺再来与你一拼！且看咱们俩到底谁先倒下！”</p>

容潜扫了眼桌案上酒坛，朝那黑脸汉子略一点头，淡淡道：</p>

“熊参将。”</p>

“别他娘的参将不参将！你就痛快点，喝不喝！”那熊参将一摆手，铜锣嗓子嚷得殿中嗡嗡，“俺老熊今儿不把你小子喝倒，俺他娘的就不回……”</p>

李承宗重重咳了声。</p>

熊参将蓦地收住声，憋了半日，继而老老实实一屁股坐下，只瞪着容潜悄悄比手势。</p>

就听殿上何禛忽然低笑道：</p>

“晏行，你待会便陪熊青喝两杯。”</p>

容潜微微点头，转身到东侧席上入座。</p>

东侧众席列座的是何禛的儿子和护卫将领，首座为城阳王府前护卫统领、城阳王妃之父亲孙崇。</p>

然后依次为何玿、何琨以及何禛四子何环与众将领。</p>

容潜的位子在何琨与何环之间。</p>

已然换了一身玉带轻裘的何琨忽然靠过来，轻声道：</p>

“今夜且让那蛮子一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