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您先带人离开是非之地，我稍后赶上。”安之淡定道。

何琨不由皱眉，冷冷道：

“你是酒没喝够？”

安之微愣，随即哈哈一笑，道：

“兴许罢！您且先行一步，”他缓缓自草垛上下来，“……待回头，和尚送您一份礼。”

何琨也一愣。

“你要去何处？”

“大同。”

何琨看着安之不语，片刻后道：

“待此地事毕，你自行前往北地即可。”

何琨此来主要为见程原定，该说的他都说了，该看的也都看了，便没有再继续逗留的意义。

他留下两名护卫给安之，继而不作停留便带着其余人策马而去。

安之目送何琨远去，然后也走到自己的马匹旁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他带着两名兵护卫连夜出发，路上遇见浑源州府兵便远远的避开，一路朝北绕过浑源后，方才开始朝大同方向急驰。

待三骑人马赶到大同城外已是寅末卯初时分。

安之勒马远远观望，见大同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城门洞开。

城门处不见守城府兵，唯见身着士卒甲胄的卫所兵举着火把或兵器在人群中煽动、叫嚣。城中涌出的人群与城外涌入的人群汇集在城门处推攘，城中隐约可见火光映天，一派乱象。

安之翻身下马，交代两名护卫留在城外，而他打算孤身入城。

两名护卫自然反对，安之看了他们一眼，指着城门处道：

“你二位能混进去？”

护卫看着城门方向不语――此时入城的都是附近乡里村庄的百姓，只因乱军开仓放粮、砸狱释囚，这些百姓多是入城领粮的，个个衣衫破旧不说，还都面容肌瘦。

他们若此时随人群入城就太过显眼，只怕那些在城门处守着的乱军立时便要将他二人当成细作拿下。

两名护卫不由沉默，安之便笑道：

“你们且放心，不会有人为难和尚。”

他说着缓缓放下卷起的衣袖，自怀里摸出一串念珠套在手中，又抹了些灰土在头面上。配上那身破到毛边的发白僧袍，一眼看去果然便是个落魄和尚。

安之顺利地混在人群中入了城。

他没有随人流往城中去，而是顺着城墙爬上了角楼雁塔旁砌造一半的望楼――那是金忠为固城池防务而命人修建的，今夜大同城兵乱，乱石堆杂的望楼上空无一人。

安之站在望楼眺台上俯瞰大同城，见总兵府、巡抚衙门、都察院衙司几处均隐约可见火光与浓烟，入城的人流朝城中央四牌楼方向涌去。

城中到处可见乱兵执着火把与武器，触目所及却没看见大同府兵的身影。

安之心下微沉。

如此看来，占领大同府的乱兵十有八九是辖治府城的大同前、后两处卫所军队，是有预谋与组织的。

若当真如此，只怕兵乱的范围还远远不仅于此――城门洞开，放粮释囚，可见并没有闭城迎敌之态。

大同的东、西、北三面均被卫所包围，若左右卫、玉林卫也趁势作乱，那么程原定能仰仗的最近卫所便只有程晖所在的云川卫。

若云川卫也无法仰仗，那么程原定就只有等到朝廷派兵前来。

那样的话，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

边关重镇遭遇这么久的兵变，于北地而言是件好事。

安之静静立在墙垣后望着四处火光的城池，眼中却露出深深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