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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焦第24节(2 / 2)


  到了初三,大部分同学都有了清晰的道路,要么前两年就不读了,能读到这会,多是要参加中考的。班里一半人卯着劲考中专,一半人只为拿个初中毕业证。

  只有极其个别的学生,比如程青豆,坚定读高中。但如果家里有困难,有债务,青豆不能这么不懂事。

  读高中很贵,如果要去南城读重点高中,还要寄宿,再怎么省吃俭用,一年一千都是要的。中专有国家补贴,可以省钱,可以早工作,怎么想都是中专好。

  青松见她老锁眉头,点点她眉心:“别皱眉,多笑笑,咱爹的酒窝就你遗传到了,浪费可不行。”

  青豆舒展眉头,郁色却未见消减:“你少笑笑吧。”

  这么大的事,换人家应该在抱头痛哭了。他们兄妹俩居然一个夜不归宿,一个刚看完电影。

  “不笑怎么行,不笑怎么当小白脸供你念书。”程青松嘴角高高翘起,俊气的五官挤到一块,用力地挤出两条鱼尾纹。

  青豆不再是当年那个听到小白脸就要跳脚的小丫头了。她看向青松,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长这么黑,小白脸门槛也太低了。”

  青松被她逗得笑弯了腰。

  他快乐得一点也不像欠了一屁股债,反倒像中了几万块福利彩。

  青豆在青松张扬放肆的大笑声里长吁短叹,她可笑不出来。

  她问:“虎子也要跟你去海南吗?”

  “是吗?”青松摇头,“没听说啊。”

  青豆苦脸。那应该是今天看电影的时候,冲动说的胡话。哎。

  青豆心烦意乱,手一伸,按响了录音机的按键。里头放的是《童年》。

  第一次听这歌还在童年。青豆奇怪这人怎么童年这么苦情,像边嚼苦瓜边唱的歌。童年的歌不应该是小孩吊起嗓子,飘出的童真悠扬吗?

  等大了再听,哦,罗大佑的童年唱的就是青豆的童年。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的破锣锅嗓子里,硬挤出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乐子。

  当罗大佑唱到“迷迷糊糊的童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时,音乐突然停止。

  青豆直起身子,以为磁带绞带了。

  青松跑到阳台,往外探了探身:“停电了。”

  刚在音乐里开心一点点,又停电了。这该死的突然断闸突然转折的童年。

  见青豆更蔫了,青松卷起书当话筒,凑到她耳边哄她,“罗大佑不唱,我来唱。我唱的比他好听。”

  说着,他掐住脖子,压低嗓音,模仿道:“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他那表情,像是要被人掐死断气了,青豆咯咯娇笑,捏起拳头抵到唇边,漾起酒窝跟着唱道,“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唱完她又站到凳子上:“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青松从门口金鱼缸里取出当年那副□□/镜,匆匆擦了灰,往高挺的鼻梁半腰一架,眉峰上挑,继续和青豆喊着唱道: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

  “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他们唱得特别用力,特别愤怒,每一句结尾都像在用力地摔东西,每一句都不像个快乐的小孩。

  青豆中间忘了词,又跟着二哥哼上了。一曲结束,她哑着嗓子意犹未尽,正要再来一首,青松沉浸拨弦晃脑的摇滚面孔忽然正色。

  程青松站直身体,往前一步,开始演电视里的主持人。

  他清清嗓子:“程青豆。”

  青豆点头:“嗯。”

  他抬起头,仰视站在凳子上的妹子,不急不缓地释出一口气,“我要结婚了。”

  那一瞬间,好多疑惑爬过来。跟谁啊?冯蓉蓉吗?还是这两天另结新欢了?债怎么办?读高中还是读中专啊?还去海南吗?

  青豆像被童年突然推开,有点没站稳,人晃了晃。

  但她还是很孩子气地挤出两颗酒窝,对二哥说:“好啊!好事!要百年好合!”

  第16章 1990之前 ◇

  ◎梦里不知身是客4◎

  #程青松和冯蓉蓉

  青松和青豆吹着春天乍暖还寒的小风, 去了趟副食店。

  他打了两斤鲜啤酒,她打了一两甜醪糟,两人嘻嘻哈哈回家,凳子一拉脚一翘, 就着碗酸豇豆谈起心事。

  青松第一次对青豆说起冯蓉蓉, 还挺害羞, 两碗酒下肚,便从“结个婚而已”过渡到“我不能没有她”。

  青豆不舍得一下子把醪糟吃完, 只吃了两口, 所以异常清醒。

  她清醒到能品出这个故事里快乐夹杂的悲伤。

  青松说,青豆刚进市一小没多久, 他见过冯蓉蓉,当时她还是实习老师, 没什么印象,都不觉得漂亮。后来听青豆说起语文老师喜欢她, 总读她作文, 他心里颇为感激。

  大概八四年的夏天, 青豆五年级那会, 小南城下了场暴雨。市一小校内排水很差, 一下雨就淹水,他跑去接她。没想到独立的青豆早就回家了。只有冯老师在校门口躲雨, 焦躁地等那不知变通的笨蛋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