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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后他们悔不当初第26节(2 / 2)


  崔漾继续道,“军务,送军报的传令兵是五日前出发的,前日自郑垚来的述职官说近一月并州无雨,也没什么天灾,那么按行军脚程来算,平叛大军今日该是到了函谷关,说不定已经和叛军对上,朝中能将干将已经死绝,送多少监军都是摆设,朕相信秦将军,北征军一切事务,由秦将军全权处理,设立监军一事,驳回。”

  诸臣听能将干将死绝一言,皆涨红了脸,却无从反驳,若有能将,岂容司马昌放肆,皇权又怎会旁落。

  六名秉笔尚书丞分在金銮殿两侧,奋笔疾书。

  因着朝臣奏述也有记录,六名秉笔很快便发现,新帝是根据诸臣禀奏逐条下令的,连顺序都没变。

  几人对视间,眼里震惊骇然,旁的不说,单就这样过耳不忘的本事,就已经非同凡响了,要知道他们六人分记,还手忙脚乱,手、脑都不敢有一熄停顿。

  朝议还在继续,再是震惊,几人也不得不埋头疾书。

  “临近冬日,西北地需得防戎狄,今年徭役戍边,玉门关与其余诸地四六分。”

  “至于各州之间的关卡,到叛乱平息后再取消,这之前可酌情放宽同一州郡内县、乡党之间的过卡,放不放听郡县太守的。”

  岁末城防军需,交由五城兵马司,皇城营骑负责,没什么争议。

  “内政,一,入冬祭祀,比照往年,岁末京官政绩课考交由尚书台督办,地方官政绩课考由御史台负责,拟定好名录,写清楚升迁任免的理由,送上来朕看过再说。”

  “二,刁同甫你报来的税额和大行令宴和光、尚书右丞顾鸿轩送的人数、户数差别太大,你按户收税不就给庄园主钻了空子,人都挂进庄园主,豪绅地主名下了,你能收上什么,建议你重新核查各州郡人口数,户数。”

  “要朕说,按人头收税是一,一户下十岁以上到五十岁以下劳者超过二十人,除了要按人头上税,还得征倍数税,以此类推,人数越多,倍数越多,具体条款数额,你们议个章程送来再看看。”

  此令一出,金銮殿里哗然声起,宴和光、高茂训立刻出列反对。

  薛回、陆子明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骇浪,此令一出,明面上对百姓没什么益处,实则百姓们是要拍手称快的,因为打击的是富豪农庄主乡绅,且为了规避重税,势力大一些的乡族会往外分家分化,大族分小族,小族分小户,一旦被分化,人心不齐,日久年深,族这个字,被束之高阁是迟早的事。

  宴归怀朝上首深看了一眼,心里抽出丝丝寒意,并未出列辨争,只听群臣吵得热烈。

  朝中只三两个孤臣清臣是大喜,其余哪怕是尽力办差,想将来在选后宴上多博筹码的,都出列反对,态度激烈。

  崔漾朝宴和光等人问,“若规规矩矩按照旧令上税,所纳税额与新税则相差无几,怎么,几位爱卿家里的地,佃户,都在钻空子么,需不需要朕出手相帮,以证清名。”

  她声音缓和平静,却不怒自威。

  宴归怀心里升起的寒意比在少华山时只多不少,如何相帮,必然是抽调亲信设立新司署。一则各族家大业大,便是自认清白,也保不住族里所有人都没问题,二则一旦另设司署,职权轻则分割,重则架空,个中利计轻害,谋算得明明白白。

  查,哪家经得住深查。

  宴和光几人背上出了冷汗,伏地请罪,当下没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算出两者的差别,也不敢再多言,“请陛下明察,绝无此事。”

  崔漾让起来,“那就照朕说的去做。”

  三人想不出好办法,只得领旨,但查税是大事,便是没日没夜不休息,理出个章程也需要一月,拖一拖,拖几年的情况也有。

  三人都是查账的老将,怎么应付是心知肚明。

  崔漾不管他们是答应,还是假答应,直接点宴和光,“宴爱卿高才,朕记得九年前一次岁算,宴爱卿二十三日理完,并未出什么纰漏,朕给你一个月零八天,多一旬,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可还要宽限宴爱卿些时日?”

  金銮殿里静到针落可闻,宴和光面皮发紧,只得拱了拱手应下,“已尽够了,多谢陛下体恤。”

  崔漾点头,吩咐于节,“临时借调你辅助三位爱卿核算户籍,完善新税细节。”

  于节出列行礼,“臣领旨。”

  宴和光、刁同甫、顾鸿轩几人退到一旁,想站直点,肩膀一时也支棱不起来,神情勉强,各自神游计算得失。

  崔漾先前过了一遍近一年来送往宫中的奏疏,朝中有什么事大致知晓些。

  “该修城墙的继续修城墙,该修水渠的继续修水渠,具体你们安排什么人做朕不管,朕只卡费用,成果,问责主事人。”

  “差事办得漂亮,自然会升官发财,但要是欺上瞒报,偷工减料,譬如这水渠,不保两地百姓十年以上安平,涉事人全家抄斩,都听清楚了么?”

  水工水臣都知晓修水利耗资耗物,十年安平是下限,新帝这话并不苛责,只相互对望间难掩吃惊惊骇的神色,毕竟朝务繁琐复杂,便是常年浸淫官场的老油子,来处理这么些政务,都要焦头烂额手忙脚乱一阵子,更不要说是一名女子。

  朝议已经完全超出了预料,他们预想的情形完全没出现,小半日下来,诸臣已忘了先前的目的,桩桩件件要领旨,脑子转得慢一些都记不住新帝下的政令。

  再加上铸币、盐、铁、桑种,个中章程似乎都有涉猎,但凡有隐瞒,或者含混不明的地方,必定会被挑出错处,起先还有人乱说一气随意敷衍,小半日过去,金銮殿里气氛都变了模样,不少人一时回不上问责,只得不断告罪,请宽限些时日,等重新探明情况,再来回禀。

  靠前的几名官员对视一眼,皆是面色沉凝,暗流涌动。

  李高驰出列行礼,“陛下,关中年年大旱,江陵水涝刚歇,实在是收不起粮税了,硬要收,只怕官逼民反,陛下初继位,当大赦天下,免徭役赋税,泽披万民,方可安稳人心。”

  “万万不可!”高茂训出列行礼,“禀陛下,眼下国库空虚,余粮根本不够边关将士过冬,军粮一旦告急,各路大军趁虚而入,大成危矣。”

  “那高大人说怎么办?真要逼死百姓么?”

  “将士们保家卫国,他们的命就不算命了么!”

  两人各执一词,身后各有应和,金銮殿里吵闹个不休,最后都是一拱手,请陛下定夺。

  崔漾折扇一展,面具后一双凤目里似笑非笑,又啪地一声将折扇扔回了御桌上,“怎么这样理直气壮请朕定夺,算一算从逆贼司马昌入京,大成没损失半点米粮,高大人,原来的大农令没死前,你身为大农令长吏,也是主事,国库虚成这样,不正是尔等无能的体现,怎么好意思吵成这样。”

  金銮殿里倏地一静,高茂训被当众申斥,一张面白的脸当下胀成了猪肝色,身体也因用力压制羞怒耻恨跟着晃了晃,半响持节下跪,行了大礼,“是臣等无能,请陛下恕罪。”

  又有数人请罪,“请陛下恕罪。”

  崔漾微缓了神色,“都起来,有什么事说什么事,不要尽给朕整些幺蛾子,荔香园是谁伞下的,趁早给朕关了,免得堂堂一品大员,学得一身戏子做派。”

  李高驰跟着就紫胀了面色,头晕目眩,只觉几个巴掌重重甩在脸上,火辣辣的几乎昏厥,连连深呼吸了几下,出列拜请,“陛下!不管怎么样,天灾是事实,江陵、五关两地税收确实难,光先前送去的粮食根本不够,眼下该如何应对,让百姓、边军将士渡过即将到来的寒冬,还请陛下示下!”

  这般咄咄逼人,于节只想出列与其对骂,被杨明轩拉住。

  高茂训出列,“还请陛下早日定夺。”

  一时竟有十数人出列,附和声声震,梁上钟磬似乎都跟着嗡鸣。

  李高驰微摆了摆袖子,老神在在,心中却着实出了一口恶气,身前却落来一卷灰色麻布,本是轻飘的东西,却因为太厚重,重重落于阶下时,发出了轻微的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