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我专门儿起了个大早，坐车往省城赶。

  车上，萧羿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打过来了，“在哪儿呢？”

  我的声音也很平静，平静到，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在车上，户口本儿跟结婚证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再等我一个小时，我很快就到。”

  我看向车窗外，道路两边的风景飞驰而过，房屋建筑在我眼底都化作一道道急骤的线，向一个方向刺去。

  “好，我等你。”萧羿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笑着挂断电话。

  难得全心全意的看道路两边的风景，嘴角向上弯翘，笑意止也止不住。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可能，担心被人察觉到我的情绪。

  可能，收起笑容的话，眼泪随时都会掉下来。

  一个多小时以后，从出租车下来，缓缓走到民政局门口，眼前人流攒涌，远远看着萧羿，站在台阶上，嘴里叼着根烟，不时有烟灰掉下来。

  连续几次。他干脆烦躁地掐灭烟头，捏着结婚证儿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调整呼吸，几次攒紧拳头，敲打无辜的门柱儿。

  周围的人都离得他远远的。

  从台阶儿上走下来的新人，无不喜笑颜开，只有他，周遭笼着一层阴云，眉目间，刻着深深的印痕。

  我走上前。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让你久等了。”

  萧羿上下看了我一眼，飞快收回视线，好像多停留一会儿，自己就会丧失理智，改变主意。

  “走吧。”

  他直接走进民政局，脚步很快很急。

  跟上他之前，我抻了抻裙摆。

  裙子是萧羿给我买的，今天穿出来签字离婚，也算是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我们排队等候，萧羿始终跟我保持距离。

  身边很多对儿准备离婚的夫妻，都是沉默寡言的，影视剧看得多了，我还以为会看到大打出手的火爆场面。

  可周围很安静，很安静。

  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不由自主地又笑了笑。

  “跟上。”萧羿忽然叫了一句，将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我拉回到现实世界中。

  我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萧羿拿出离婚协议书，让我签了字，又依次将结婚证、身份证跟户口本交给工作人员查看。

  我使劲儿攒着手中的笔。可字写得歪歪扭扭，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在很用力的笑，放佛这是一件大喜的事情。

  工作人员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又问了几句话，就给我们办理了离婚手续。

  拿到离婚证，我还有些诧异。

  原来，离婚证早就不是绿色的了，是那种有点儿深的紫红色。

  即便是这样，怎么看起来还是有些扎眼？

  我小心翼翼地将离婚证放到包儿里。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萧羿。

  萧羿没有看我，他幽深的眼眸之中，短短的一瞬间，似经历了沧海翻覆，一切生机都迅速地萎靡枯败，就像刚刚被他掸掉的烟灰，被深深地碾进水泥台面里。

  我挎好包儿，一脸轻松地拍了拍，扭头对萧羿说，“好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你的存折，还有工资卡跟房产证儿，我都放到了保险箱里了。保险箱是我新买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打开房门儿就能看到。你的衣服都已经洗好收起来了，放到了衣柜里的老位置。你之前穿的鞋我扔了，旧了，穿了那么久也该扔了……”

  “存折你留着，那是你的。”萧羿原本凌厉的视线逐渐软化下来。

  我摇头，轻轻摩挲了几下嘴唇，仰起脸来，冲萧羿笑，“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就带走你给我买的那双运动鞋，我很喜欢。”

  忽然间，我们之间都沉默了。

  我紧紧地攒着挎包的带子，由于太过用力。手指尖儿都已经白了。

  全身的血液流通不畅，脑袋昏昏的。

  “那……再见，我从这边走。”我笑着朝萧羿摆手。

  好在他足够高，我要仰头看他。否则的话，眼泪很容易掉下来。

  阳光太刺眼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突然感到眼眶一热，急忙转身。

  身后，萧羿忽然大步走来，用力捉住我的手腕，“先别走，我送你！”

  不等我拒绝，他就强行拉着我，将我塞进车里。

  萧羿显得很暴躁，车子发动的很快。要不是身上绑着安全带，我恐怕就要在他发动车子的同时，撞到挡风玻璃上了。

  车厢里，气氛很压抑很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