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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2 / 2)


  卫絮红脸,拿了几支糖果给小童,道:“这个请你吃,你也帮我带一句话给那位郎君。”

  小童又要抱狗又要拿糖果又要记话,腾不出空来,卫繁笑起来让一个婆子送他去。

  卫絮笑:“你就说:似鬼非鬼又行诡事,人岂分辨?”

  小童默念了两遍,记下后又跑回姬冶那传话,姬冶眉头一跳,给了小童一片金叶子:“她有谢礼,我也有,你去跟她说,鬼最识人心之弱,问她可有不敢示人之处。”

  小童挠挠头,他不敢收人贵物,并不接手,转身又蹬蹬地跑到卫絮那边。

  卫絮秀眉微扬,又给了小童一包糕饼:“你与他说:与他何干。”

  小童揣着糕饼,将话学与姬冶。

  姬冶听后,笑起来,看看他鼓鼓囊囊的胸口,把玩着手中的金叶子,让它指间翻飞:“她给你吃的你便接了,我给你金叶子你怎不要?”

  小童一抽鼻子,道:“我们村里头,东家饭西家吃,你摘我家瓜,我吃你家糕,都算不得什么,只财物不能沾。我平白得贵人的金叶子,回去我阿爹阿娘要打骂的。”

  姬冶略有吃惊,道:“你爹爹和阿娘很不错,你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小儿郎。”

  农家小童生怕他和卫絮俩人还要他两头跑着传话,趁他颜色和悦,小心问道:“贵人,我……我能回去玩了吗?”

  姬冶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放他离去,小童胸前塞着糕点一手抱着小黄犬一手拎着糖果儿欢天喜地地跑。他也不吃独食,与一帮小玩伴分吃了得来的吃食。

  楼淮祀看看姬冶,再扭头看看卫放青青黑黑的脸,他弟弟卫攸坐在兄长怀里,都快被勒得喘不过气了。

  “他在轻薄我大姐姐。”卫放怒道。

  姬冶确实有居心不良之嫌,不过……楼淮祀本着表兄弟,怒力帮着遮掩几分,道:“当不得失礼。”

  卫放道:“他跟我大姐姐说了什么?”

  楼淮祀忙道:“你大姐姐脸皮薄,不听听的话就当姬冶是放屁,中听的话就当他在拍马屁,何苦细问?”

  卫放没好气道:“万一是轻薄之语?”

  楼淮祀笑起来:“那我去告诉舅舅舅母,你们还能出个王妃呢。”

  卫放吓一大跳,忙道:“不可,我大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才女。”

  楼淮祀一时没理清这里头的因果:“你别看我表兄言行举止能气死,也是允文允武,六艺皆能,哪里配不上你大姐姐。”

  卫放欲言又止,撇着嘴顶着脖子:“不好不好。”

  楼淮祀追问:“哪里不好?”

  卫放将卫攸往上提了提,忽笑道:“老师跟我说,几时我不知该如何答时,就闭嘴。老师道:世上事,大多不做就没错,大多世上话,不说就没错。哼,我老师叫我少跟你说心里话。”

  楼淮祀没想俞子离背地里还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简直极尽挑拨之事,眼一转:“既有大多,自有少数,不知有什么事是非要说,非要做的?”

  卫放道:“老师说事关家国,事关生死是非做不可,非说不可。家国有难,人人束手,倾巢之下不复完卵;事关生死,人人漠然,道义败坏人间也是鬼域。平素往常,打鸡骂狗、狎妓风流都不过绕树腐萤,不足为奇。”

  “狎妓风流? ”楼淮祀笑道,“卫兄,有此良师,夫复何求啊。”

  卫放涨红了脸:“老师不过这么一说,我可不曾做过这等雅事。那些都知行首什么的,又念诗又写赋又唱曲,酸叽叽、叽叽歪歪得狠,我从来没生起过这等心思,岂有斗虫生死胜败间的热血沸腾?”

  楼淮祀诈他:“你老师私下许去了烟花柳巷。”

  卫放尊师一道马马虎虎,维护却要维护几分,道:“老师清雅,那些庸脂俗粉,哪里配得上老师?她们不思慕老师就罢,还要拿缠头供她们?”

  姬冶默默听了一会,插嘴问道:“你老师是谁?”

  卫放胡诌道:“我老师隐士奇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飞九天揽星月,潜深渊擒鲲蛟,御剑飞行一日千里,缩地成寸脚跨天堑,练剑成丸吞吐间取枭恶首极,谈笑之间电闪雷鸣……且貌若好女,温润如玉,翩若惊鸿,婉转游龙。”

  姬冶沉声道:“你老师许你这样胡说八道,就当得天下地上百年难出的不世奇人。”

  卫放没听懂,问楼淮祀:“三皇子是何意?”

  楼淮祀笑道:“言下之意:你这番话让你老师知道,你老师能抽断你十根戒尺。”

  卫放瞪眼:“我这都是好话。”

  姬冶略一皱眉:“你们侯府是不是碰上混吃骗喝的酒囊饭袋?”

  卫放道:“绝无此事,我老师满腹才华不说,生得还好看,举止风流,不似一些酸儒穷措大。 ”

  “哦,不知你老师何名何姓?”

  楼淮祀还想着问俞子离讨人情,生怕卫放露了他的行踪,道:“若是名士大家,京中岂无风声?八成是就是无名小卒。”

  卫放也没反驳,他老师的大名他毫无耳闻,想来也是藉藉无名,况且,能收他为学生,就跟路边拣菜 似得,挑都不挑的,压根不是什么名师作派。话虽如此,面子还要顾及的,道:“师生如父子,子岂能直师之名,我只知我老师雅号季闲。”看姬冶的眼神满是讥诮,强撑道,“三人行尚有我师呢,我老师再如何,也有教我学识处世。名声什么天边浮云。”

  楼淮祀心里暗笑:你再胡说八道下去,晚上你师祖就要地底爬上来找你品茗谈心。

  恰好一阵小风吹过,冻得卫放一个激灵,连打好几个喷嚏,揉揉鼻子道:“楼兄,这阵风好生邪门,我们别是正月出门撞太岁,那可大为不美。”

  楼淮祀笑嘻嘻道:“我看是你胡言乱语得罪了哪路神灵,要找你说个分明。”

  卫攸坐在天真道:“阿兄,几时有风?”

  卫放摸摸倒立的汗毛,见前处开阔,地平树稀,满目的萧萧里竟生着几株野茶梅,凌寒自开,满枝簇簇红花,份外夺目。卫放骑马骑得浑身酸痛,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一口咬定此处好,远有树,近有花,在这埋锅造灶野炊,再美不过。

  楼淮祀与姬冶都是可有可无的,他们一个冲着人,另一个是纯粹闲得发慌,都不是赏景之人,依言止步勒马。卫繁解九连环解得头发昏,眼发黑,马车一停,结结实实长出一口气,笼中鸟似得就要飞扑出去,被绿萼眼疾手快拉住,强扣上了帷帽。

  卫繁皱皱鼻子,道:“郊野又没什么人?戴这干嘛?”

  “挨着官道呢。”绿萼顶嘴道,“行商走贩啊,南来北去的行道人,还有卖柴的卖水的……哪里没有生人。小娘子又不喜老实呆在屏帐后,戴着帷帽也自在。楼小郎君带了好几个纸鸢呢,小娘子难道喜爱躲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