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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2 / 2)


  楼淮祀笑嘻嘻的,他如今手握重筹,底气十足,心情一好,就喜欢胡说八道。

  俞子离捏了一枚干果砸向楼淮祀,叫他稳重点。

  江石既开了话头,心中又实在挂念,索性把话挑开:“那……知州,不知徐泗在牢中如何?”别让楼淮祀给折腾得只剩一口气了?云水寨拦截商船,打得劫富济贫的旗号,江石虽不以为然,徐泗这号人物他却颇为佩服。

  “他?那就更好了。”楼淮祀慢条斯理道,“好酒好肉伺侯着,不曾打他,也不曾骂他,短短一两日,养得人都白胖了。”

  江石忍无可忍,道:“楼知州说笑了。”

  楼淮祀笑:“江兄信不过我的为人,当信我不是蠢物,活灵灵的徐泗于我才有用,血糊糊的徐泗屁用没有。”

  俞子离烦死楼淮祀满嘴闲篇了,敬了一杯酒给江石,道:“江郎放心,徐泗在牢中确实不曾受到亏待。”就是被楼淮祀气得够呛,这两日,楼淮祀有事没事就跑牢里跟徐泗唠嗑,想徐泗这般的草莽人物,是宁愿挨刀也不愿听楼淮祀的挖苦。

  “江兄弟,你确定将我的请帖递与了付忱?”楼淮祀看看天色,动动屁股,“别是胆小,不敢来了?”

  “不会。”江石摇头,“徐泗与付忱的所作所为,我不敢说无损道义,然他们生死情义却不掺半点假。”

  “多想不开啊!”楼淮祀也摇摇头,“动不动就生死兄弟,不过,他们要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那我倒不好张手脚!”

  江石呆滞,怎么听着这般别扭。

  俞子离吐出一口浊气,他师兄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养了阿祀这个儿子,非得早衰几年不可。

  “对了,江兄,那付忱对你也是信任有加啊。”楼淮祀高举着杯,掩着袖,半藏不藏的,“我拿了云水寨的二当家,还有一干想在栖州纵火的小贼,付忱等人定有如惊弓之鸟,到外躲藏,要么逃命,要么密谋,如何也不敢轻易现身。没想到江兄竟还有法子与他们接上头?看来除了吹笛之外,还有别的手段,要不透露一二?”

  江石道:“知州不如把我也投入牢中,结交匪类当入罪。”

  楼淮祀没声气睨他一眼,再亲手给他斟酒,道:“你看你,有妻有子的,如何能任性妄为?真个治你一个与匪类结交的大罪,你妻小家人还能不受牵连?”

  江石想吐血,没吐出来,别说血,连气都吐不出来,以后定要离楼淮祀远一点,与他来往,早晚得犯心梗。

  江石品不出心中滋味,厚着脸皮跟来的贾先生却是眉飞色舞,要不是场合不对,又未曾尘埃落定,他早已拿箸击杯,唱首家乡小曲出出憋了一辈子的鸟气。

  楼淮祀跟江石插科打诨,见贾先生坐那骨头都轻了好几分,这老头,真是的,一把年纪了,就没养出气来。他都有些后悔带了贾先生来,万一这小老儿一个喜极抑或一个怒极,归了西可如何是好?摇摇头,叫一个手下看牢贾先生,脸白手抖的,就赶紧给他喂颗吊命的药。

  而且,贾先生高兴太过,引得江石时不时地瞥上一眼,神色间满是疑惑。

  楼淮祀也不遮掩,道:“江兄,你有所不知,贾先生的家人因贼匪而亡。”

  江石吃了一惊,道:“云水寨下的手?”

  “那倒不是。”贾先生倒着老眼,不阴不阳道,“栖州的匪,十个里九个沾着人血,云水寨莫则个清清白白,吃斋念佛的?”

  江石苦笑。

  楼淮祀接口:“诶,不秃不毒,手上擎着香,暗里捅一枪,秃驴都不可信,何况杀人不眨眼的贼匪。”

  俞子离烦死自家的小师侄跟个乌鸦似得呱呱呱地没个停歇,登船落座后,就没见他停过嘴,条舌头拿尺一量,一晚能薄上几分,全是因话太多之过,道:“好了,当心贼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船。”

  楼淮祀不以为意,道:“牛叔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鲁犇一拍胸膛,道:“在自家的地盘让小蟊贼擒了我们的郎君去,那是小的们无能,趁早死了投胎去。”

  “就是就是。”楼淮祀连连附和。

  “来了。”牛叔忽得出声,往楼淮祀身后站了站,右手扣了藏刀,左手打个手势,令船上明暗里的护卫警惕。

  月色下,一条小船靠近,船首一人一席白衣,手中提着一盏红灯笼,高声道:“楼知州,付忱应约而来。”

  牛叔摆了下手,一名船手放下一张绳梯,不多来就攀上两个人,一人是付忱,另一人却是齐管事。

  齐管事亦步亦趋在付忱身侧,恶狠狠地瞪着楼淮祀,道:“狗官卖得什么葫芦药?”

  贾先生脸上条条皱纹抖了抖,接着又往上提了提,露出一个古怪又幸灾乐祸的冷笑,暗道:蠢货。

  果然,楼淮祀摸着下巴,眼皮都没抬:“记下,他骂一句,就割下徐泗的一根手指。”他笑,“不若你多骂几句,你们徐二当家的两只手到时就剩个手掌。”

  “你?”齐管事脸色大变,又恨又急。

  楼淮祀又饶有兴趣问俞子离道:“小师叔,听说人的两只脚没了脚趾后,站立不稳,不知是真是假?”

  俞子离不喜跟楼淮祀做戏,此时却不得不接棒,道:“确实如此。”

  付忱唇上无一丝血色,道:“知州肚中行舟,我等草莽,失仪处还望见谅。”

  “草莽?不见得吧!”楼淮祀笑了笑,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付三当家好胆色,我的宴也敢只带着草包就这般大咧咧地来,不怕有来无回?”

  付忱这两日不曾入睡,苦苦思索楼淮祀各样举动,强撑着道:“知州手下有尖兵强将,尽可遣兵围了水寨,又是设计擒我二哥,又是摆出船宴,定另有所图。我想,知州今晚未必肯要我的性命。”

  “那倒是,你的命又不值几个钱。”楼淮祀道。

  齐管事胸膛起伏,却不敢再出声。

  “付三当家请落座。”楼淮祀笑着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付忱哪有选择,依言就座,一旁的小厮儿马上为他们斟上美酒。齐管事看着美酒佳肴,更信当官的就没好的,看看这一桌的酒菜,栖州连寻都没处寻去。

  他这点眉眼官司,座中都是人精,又有哪个不知他的所思所想。贾先生先行一声怪笑,道:“怎的?听闻你们贼大鱼兼大肉,还不许当官的摆宴吃口好的。”

  齐管事当即道:“就怕食得民脂民膏。”

  贾先生冷道:“官食不食民脂民膏我不知晓,但你们这些匪拦截水道、打家劫舍,却是吃人人肉,饮人血,寝人皮。”

  付忱拦了一下气愤的齐管事,看向贾先生道:“云水寨自来道义,老先生不知究底……”

  “哈。”贾先生又是一声怪笑,抚掌道:“当真是可笑至极,我知你们云水寨,举得是替□□道、劫富济贫的大旗,就是不知劫得哪家富?济得哪家贫?富家老实本份地做买卖,风里来雨里去,因着多几两银钱,便该他们一船身家皆与你们这些贼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