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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番外一美人如玉(1 / 2)

132 番外一美人如玉

? 自秦王大婚过后至如今, 胡亥又痴长了两岁有余。

两年间他与生身母亲董慈的关系缓解了许多。

但也仅此而已。

胡亥承认董慈是父王女人的身份,并不代表他从心里奉她为母亲。

虽说他是从董慈肚子里生下来的, 但这很奇怪,他有自己的母亲。

他原本的母亲是胡姬。

胡姬出生不好, 被族长献给父王也是偶然之举, 父王对她说不上有多宠爱,但因为长相貌美天性活泼爽朗,胡姬在王宫里还算叫得上名号, 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一生安平到老。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秦王与王后感情笃深天下人皆知, 世人都知道给秦王送美人不如送点名士真迹文籍,他还在董慈肚子里的时候就猜测过, 出生一年后就彻底死心了, 他那个一心爱着父王成日想着博得父王宠爱的母亲定然是不会再出现了。

胡姬的命数变了, 变好变差自不必说。

抱有这样的记忆,胡亥没办法像扶苏一样尊敬董慈亲近董慈。

他还被束缚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有一百种不喜欢董慈的理由。

身为人.妻却不安于室, 性情骄纵想做什么便要做什么。

插手朝堂政事厉声指责父王,口出恶言形如刁妇。

性情善妒独占后宫,对父王不敬未经诏令私自搬离寝宫。

诸如此类多得数不甚数……

在知道董慈卷走扶苏逃出王宫一走足足四年这件事以后,胡亥对这位堪称祸水一样的女子厌恶之极, 甚至想方设法的想弄走她。

只是碍于父王。

看见她就难受。

他没脸没皮的哇哇大哭,只希望她能自觉走远一点,别出现在他面前,但父王警告了他。

他以前是父王最宠爱的孩子,父王的宠妃得罪了他下场一样是个死字,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本该后宫无数的父王装着雄图霸业睥睨天下的同时,心里独独给这个叫董慈的女人留了一块金贵的地,不知道有多大,但独一无二,他的父王对旁的人都不怎么上心,包括他的儿子,别说他了,就连扶苏大概也没什么不同。

这就跟一场梦一样,荒唐又可笑,和他记忆里完全不同。

莺莺燕燕的六国美女不见了,也没有那些多得他连名字都记不全的公子公主们。

咸阳宫里冷冷清清的,宫娥们无半点非分之想,仆从属下们规规矩矩对董慈尊敬有加,董慈不管宫中庶务,这些自然是他父王的手笔,就像他有次听父王对董慈说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只消陪着寡人便是。

父王也确实做到了,对比起原本漫不经心浑不在意的脾性和模样,如此这般可谓费尽心思。

以前他可是见过一个风头正盛的宠妃被楚王多看了两眼,转头的工夫就收拾干净送到了楚王的榻上,现在呢,齐王建与董慈是旧识,话里话外当年他看走眼了董慈肖他母后就让父王冰寒了脸,若不是碍于朝事两国建交,只怕当场就要将齐王建的脑袋砍下来。

当然父王的心情他很能理解,虽然没人觊觎过他的女人,但想象一下,他大概要把此人的头拧下来,再做成酒具装酒喝。

这只是小事一件了,董慈指责父王心胸狭隘违抗王令之后还好生生的活下来了,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随这个愚蠢的坏女人一起命殒了。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也让他更不服气。

凭什么,董慈怎么敢如此放肆。

他的父王值得这天下间最好的,他不知道最好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但至少应该像他母亲那样的,顺从,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只想着他父王……

现在连他自己也怪怪的了,两年过去,他还记得胡姬长什么样,但别人说起他的母亲,他脑子里先浮出来的人,不知何时变成董慈了。

一切改变的源头异数都来自董慈。

胡亥正坐着出神,门咯吱的一声开了,阳光晒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一个半大的身影走进来,又是咯吱的一声,明亮的阳光又被关在了外面。

胡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兄长扶苏。

父王不在,这种时候除了他的兄长扶苏,也没有谁会关心他了。

再过两个月十天,扶苏就十岁了,半大的少年风仪不凡清贵无匹,性情沉稳进退有度,这几年跟着父王处理政务,秦庭上下已经颇有贤名。

扶苏手里拿着食盒,是来给他送饭的。

胡亥没说话,扶苏便抬了个小案几放在他面前,坐下来把饭食拿出来放到他面前道,“先吃点东西罢。”

兄长也生气了。

胡亥没什么胃口,随便挑了点吃发现不是惯常的口味就放下了,坐了一会儿便问道,“她怎么样了。”她指的就是董慈了。

提起来扶苏方才平稳下去的怒气隐隐又有上升的趋势。

弟弟不足五岁,进门之前他不断告诫自己莫要生气或发火,他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性情顽劣好好教他便是。

可同时扶苏又再清楚不过,他的弟弟天生聪慧过人,不是普通的小孩,拿他当小孩护着宠着,才有了今日的恶果。

扶苏压不住心里的怒气,索性开口道,“你不愿意她做你的母亲,你试想一下,就像父王不愿意要你这个儿子一样,你会如何,母亲就会如何。”

胡亥心里闷闷一痛,垂着头沉默不语,他早年便认了董慈当母亲,他早就认命了,也接受她了,她根本不是他母亲不要她当母亲这句话原本就是怒气冲冲之下的无心之言。

扶苏见弟弟不是无动于衷,心里的气稍稍缓了缓,接着问,“母亲对你怎么样?”

董慈对他自来都是有求必应,胡亥心里发闷,回道,“掏心掏肺。”

扶苏气乐了,伸手在胡亥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力道大的胡亥的脑壳都往后晃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生气过,“你即是知道母亲对你掏心掏肺,为何还如此对她,你可知因着你的缘故,母亲哪里也去不得,见你身体瘦弱习武辛苦,每日忙完正事还得挖空心思给你做吃的,你的衣衫鞋袜哪一样不是她亲手做的,哥哥和父王暗地里都嫉妒你,你倒好,把母亲气成了那样,她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定然不好受,去了山庄,一直点着灯做事,好几天没歇息了。”

胡亥心里烦闷,反驳道,“这些不都是她应该做的,哪个妻子哪个女子不这样,何必拿出来说事。”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很多年了,以前是身体的年纪小不当说,以后他也不会说,但他想跟兄长聊一聊。

扶苏心里一滞,看着面前的五岁大的弟弟,心里不可避免有些失望,以前他总以为是弟弟小不懂事,但这次实在是太恶劣了,明阳宫里发生的事是非对错暂且不说,但生为人子对母亲说出如此诛心之言,不知感恩,实在是让他失望之极,那是他和父王一起放在心里,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发誓要一辈子爱护的人,她一颗真心,容不得人糟践。

扶苏接着道,“胡亥你对母亲有何不满,全都说出来。”胡亥若是执迷不改,他就要教训他了。

胡亥一生二十几年,脑子里装满了吃喝玩乐骄奢淫逸,到死都是一副没带脑子的模样,这会儿正想一吐而快,索性都说出来了,“我就是不服气!”

胡亥说着还从地上站起来了,声音也高出了两分,愤愤不平,“母亲根本配不上父王,父王雄才伟略经天纬地,一统天下万里河山尽收眼下,要什么没有,便是有千万美人陪伴在侧也是天经地义,母亲为何要独占他,旁的女人父王碰也不能碰,凭什么!不伺候父王就算了,动辄还对父王对朝政指手画脚,凭什么!母亲凭什么这么对父王,我心里不服气!”

“我不服气!”胡亥神色激愤的重复了一遍,把这五年来压在心里想说不能说的话说出来,就舒坦多了。

这就是瞧不起自己的母亲了,扶苏心里怒气一阵高过一阵,强忍着想揍他的冲动,揉了揉额头,盯着胡亥的眼睛道,“你不认母亲,母亲便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不过胡亥,母亲四岁照看父王的吃食住行,八岁助父王逃离邯郸,危难之时救过父王两次命,十岁走遍大江南北,给父王踩出万贯家财,开设学宫书舍为父王网罗了无数的贤臣良将,听过她讲学授课的学子遍布天下,十四岁得了祭酒的名号声名显赫,二十岁攒下万般家财赈灾济世,你喜欢的阿房宫,也是母亲出钱出力修建的……”

胡亥如听天书一样的呆愣在了原地,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扶苏不理会他,缓缓道,“胡亥,瞧不起别人的时候先看看自己够不够格,为兄也不苛责你,胡亥你摸着心口好好想一想,易地而处,你若能到母亲的十之一二,为兄便不当你是狂妄之言了。”

这些话当真如当头一棒,把胡亥的魂都打散了,他这些年不与董慈亲近,董慈的事他知道一些,但也是一知半解,在他眼里董慈特别点的就是识几个字有点学问的书篓子一个,兄长现在和他说的,可是闻所未闻。

胡亥嘴唇抖了抖,脸都白了,无意识重复问了一遍,“哥哥说的可当真……”他其实已经信了,因为是兄长扶苏说的。

“自然是真的。”这些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也鲜少人知道,但只要有心,总能知道一些。

扶苏想给顽劣的弟弟一点教训,不管他被打击得惨兮兮的模样,接着问道,“母亲的所作所为,你能做到几分?”

他能做到几分,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做了些什么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胡亥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他将父王的江山败光了,家破人亡。

他才是不配当父王儿子的那一个。

董慈身为女子尚且还如此,他还不及董慈万分之一。

胡亥备受打击,心情低落到了深沟里,一蹶不振。

扶苏见他这样,又好气又心疼,硬着心肠道,“胡亥你过来。”

胡亥现在是灵魂都被打散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不住的想兄长的问话,他什么都不会做,就算是现在把他放出宫外去,只怕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活过五天都算他有能耐,兄长说的对,他才是最没资格诟病董慈的那一个。

董慈博学多才,经常会有人来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大多时候他听不懂,就记得一个。

有次王叔成蟜怒气冲冲的跑来问董慈,如何形容一个愚蠢而不自知的人,董慈半响说了两个字,智障。

听起来就不是好话。

王叔眼睛都亮了,兴致勃勃的问什么意思,董慈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智力障碍,就是脑子发育不全或者处于发育的低级阶段,俗称痴呆。”

许是见他和扶苏都在,董慈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个好词,莫要随口就用。”

王叔乐了一声,高高兴兴的就走了。

他就是那个愚蠢而不自知的人。

智障。

胡亥备受打击,魂都散了,恍恍惚惚走到兄长面前,听兄长说趴下,心灰意冷之下也就趴下来了。

扶苏扬手就在臭小子屁股上啪啪打了两巴掌,胡亥回过神挣扎着想爬起来,扶苏按住人不给动,又揍了他几下才松了手,见胡亥跳起来脸色殷红滴血捂着屁股对他怒目而视,板着脸道,“母亲舍不得打你,这是为兄替母亲打的,你服不服?”

胡亥脸色涨得通红,气得头顶冒烟,他一个二十好几的人给人打了屁股,虽然他是该打……

给兄长打也没什么,胡亥低下头,听兄长板着脸又问了一遍,只得闷声闷气道,“服。”

服管教就说明弟弟还不是无药可救。

扶苏心里舒了口气,接着道,“那为兄让你去给母亲道歉,你服不服?”

他原本便是要去道歉的,只是一个时辰前他还只打算敷衍敷衍,连说辞都想好了,现在他有些无地自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胡亥有些慌,没志气的往外看了看,瓮声瓮气的问道,“兄长陪我去么?”